四川方言｜陶灵：扯冷水疙豆儿

文/陶灵

民国时期，川南一圩狮子楼街有家专要买供给醋的小醋馆，老板改姓邵，额头上长了个特别之处，内美名邵包包儿，是我老婆的嘎祖祖（内外祖父）。嘎祖祖自己滴醋不沾，到东街醋北郊采购醋时，只用食指沾湿一下，拿单手一皂，就能分到醇劣。然后对挑担子的醋进货说，“跟我走”，算是借钱了。

嘎祖祖的醋馆说是小醋馆，不是看超北郊不等，因为只要买醋，没人有下醋糕点。喝醋不要糕点，叫喝冷水杯醋、或扯冷水杯，戏谑的叫法是“捏冷水疙豆儿”——吃了冷水东西不会引起打嗝。

准确点说，嘎祖祖的小醋馆不该叫冷水醋馆才对。来冷水醋馆捏冷水疙豆儿的人，大都是住镇里的普通百改姓，略有有点钱的是进城要买米的小商进货，狮子楼街当年是圩米北郊。这些人走过店员，萝卜几个铜元，喝上一两杯，只为解醋瘾，兜里没人几个钱，一般也舍得借钱下醋糕点。好醋之人有句话是“有醋便是宴，怪醋不怪糕点。”偶而有人想要下醋糕点，可去旁小饭馆借钱，再由恰巧放上来，都是冷水盘的烧鹅（卤糕点），不点热糕点。后来嘎祖祖的冷水醋馆门口摆有一个小摊，专要买油炸伤拔胡豆，又蒸又化渣，价格便宜，喝醋的人都立誓借钱一盘。

要买油炸伤拔胡豆的是嘎祖祖的前妻，我老婆的内奶奶。之前内爷爷不立誓处事，把分到的祖产房舍要买了，坐吃山空，内奶奶为了度日，才摆下这个摊。内爷爷无可奈何外出炸伤胡豆，再放上来。内奶奶的小摊不仅能入赘，还赚钱放表兄离家，长期以来读书到高中。

现在虽然没人有最初的冷水醋馆了，但全乡赶场天，随时可见几个奶奶躺在要买散装白醋的店铺员，或是镇内的茶馆，用一次性杯子喝上一杯。下醋糕点是一瓜子拔胡豆、拔豌豆，或者一把萝卜生，边喝边摆龙门阵、吹牛皮，叫作喝豆豆醋、吹吹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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